吴敬琏：深化改革是改变经济增长模式唯一出路

　　6月30日，由博源基金会主办的博源基金会成立五周年学术论坛于北京召开。本次论坛的主题为："中国未来的机遇与挑战"。会议邀请了吴敬琏、林毅夫、李剑阁、高西庆、巴曙松、江平等70多位政商学界精英，一起展望中国改革的困境与机遇。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博源基金会顾问委员吴敬琏在论坛上表示，要使得经济增长的模式真正能够改变，从依靠投资变成主要依靠效率的提高，那么唯一的出路就是全面的深化改革，建立起规则基础上竞争性的市场体系，或者法制基础上的竞争性的市场体系，只有这样效率才能提高。

　　以下为发言实录：

　　吴敬琏：谢谢何迪，我们第一场讲演和讨论的议题是这样的，中国未来十年经济增长的动力。会议议程上这么解释的：中国经济经历了三十年高速增长后，支持经济增长的人口红利等因素逐渐消失，中等收入陷阱问题摆在了中国的面前。中国未来经济增长的动力在哪里?新一届政府应该采取怎样的配套改革方案，来保持增长以兼顾公平。

　　这个议程上就这个主题提了几个参考题，也是这么四个。第一个如何看待中国经济增长潜力及增速放缓，第二个中国经济增长阶段转换的挑战与政策，第三个是避免中等收入陷阱与探索未来增长的前沿，最后一个是通过进一步的改革开放释放增长与创新的红利。总而言之，这个主题是探索中国未来十年经济增长的动力，我想简单的说一下这个题目，常常会引起歧义，什么是动力?可能每一位经济学家自己分析这个问题，有自己的一个理论框架。因此，与此相关的所有的问题，因为自己对这个动力的定义不一样，所以相关的问题比如说中等收入陷阱，比如说未来我们依靠哪些红利来支撑经济增长。对所有这些问题，他都会有自己的一套解释。这就使我想起大概五年以前，我曾经在《财经》的高层论坛上，也主持了这么一个会议，大体上也是相同的内容。可是当时这个会议的议程上对于类似问题的解释，是这样说的。五年前，说实话这个支撑着中国经济增长的三架马车，拉动中国经济增长的三架马车，就是投资、消费、出口，看来乏力了。我们今后应该怎么办?怎么能够保持中国的经济，继续保持比较高的速度的增长，这三架马车乏力的情况之下，应该怎么样?或者对于今后的趋势应该做什么样的顾及?

　　我拿到这个题目以后，我就琢磨，显然会议的议程的制定者、设计者，他心目中对于中国经济增长，用一个什么样的分析框架在分析呢?我记得看到钱颖一教授，我就跟他商量，题目本身已经先把分析框架告诉大家了，这就是很明显的，凯恩斯主义的短期经济分析框架。我认为这个框架是不对的，所以这个会，好象讨论得主持人觉得很难主持。当然我也说了一下，我很怀疑这个分析框架来分析中国的中长期的经济增长是实用的。不过没有用啊，从那个时候到现在，我看这个还是一个中国分析经济增长多数人用的分析框架，就是出口不行了，消费上不去，最后还是依靠投资，一直延续到现在，至少是主流的或者说官方的这个政策起效。

　　经过最近一些讨论和最近的宏观经济金融市场的波动，似乎要重新来考虑这个问题。从我自己来说，我认为对于中长期的经济增长来说，还是用一个大致上用函数来作为理论框架比较合适。经济增长无非是几个因素支撑着，第一个因素就是土地自然资源，第二的因素是劳动，第三个因素是资本，第四个因素就是效率。我们改革三十年来，改革开放释放了潜力，那么在这几个因素上，都增强了我们经济增长的支撑，所以我们能够取得三十年高速增长这样的成绩。

　　第一土地，改革开放使得大量的原来的荒地和低效率用的土地，在城市化过程中变成了利用起来了，或者取得了比较高的效率。第二个因素原来城乡格局下，大量的农村劳动力是低效利用的。第三就是资本，改革开放以后资本的利用，一个是资本的大量投入，第二资本的利用效率，特别是在开放中我们能够用一种被动的学习的方式，提高了我们技术水平，所以它的效率提高了。这样几个因素加上在自然的更有效的利用中，形成的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使得第四个因素跟改革开放相比，效率提高在经济增长中的贡献，也明显的提高了。但是无论怎么说，我们这三十年主要依靠的还是投资的增长，所以到了95年的时候，就认识到了这个问题，提出来要转变经济增长方式，也就是说要越来越少的依靠投资的增加，而更多的依靠效率的提高。

　　95计划因为是在1993年的十四届三中全会大幅度的全面的进行改革的情况之下，应该说95计划在效率提高的方面是有所进步的。十五以后，一方面改革放慢了，另外一方面是原来的一些使得我们资源能够更有效的利用的一些因素，逐渐消退了，一个消退就是人口红利的消退，一个消退就是对外开放早期的对于中国的技术水平迅速提高，随着中国的一般的技术水平跟发达国家的接近，这个用学习的方式，而不是自主创新的方式去提高自己的技术水平和生产效率，这个空间就变窄了。所以这样一些改革带来的红利，人口的红利等等，它在消退。所以到了十五计划，十一五计划以后，这一方面的问题越来越显得突出，到了十一五的末期，中国政府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所以要求加快经济增长方式和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型。可是他碰到了体制性的障碍，而在体制的改革上没有很大的进步。所以应该说十五计划、十一五计划完成得不好，十二五加快了这一方面的进度，但是还是跟原来的预想有很大的差距。按照这样一个分析框架来看，怎么理解中等收入陷阱呢?原来来支撑经济增长的因素正在消失，如果不能找到新的支撑经济增长的因素的话，我们就会停留在中等收入阶段，进不了。这个叫做找到新的支持经济增长的因素，或者叫做支持经济增长的动力，是一样的。如果我们面对的问题是这样的话，它的出路根据我们过去二十年的经验，要使得经济增长的模式真正能够改变，从依靠投资变成主要依靠效率的提高，那么唯一的出路就是全面的深化改革，建立起规则基础上竞争性的市场体系，或者法制基础上的竞争性的市场体系，只有这样效率才能提高。用这样一个分析框架来说大体上是这个意思，这只是我个人觉得用这样的理论框架来讨论这个问题可能能够抓住问题的实质，能够找到正确的出路。我们还是听听别的几位资深经济学家来用他们分析框架来分析中国所面临的问题和出路。